埃及故事：小瓦伊大婚了，新娘十四岁！

小瓦伊之所谓“小”，并非年龄绝对小或者体型不够挺拔、健硕，而是因为他和父兄几乎无时不刻不在一起，非“小”难以区分。瓦伊，是他父亲的名字。他的哥哥叫穆罕默德•瓦伊，他叫艾哈迈德•瓦伊。穆罕默德、艾哈迈德在埃及的重名率太高了，所以，可能出于提高称呼的甄别率，他父子三人依次被我们称为“老瓦伊”、“大瓦伊”和“小瓦伊”。

小瓦伊之所谓“小”，还有一个历史原因。在我们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身高不及父亲腰部、抻着父亲的衣角躲躲闪闪、目光不敢与我们直视的羞怯的小男孩。那是十年前，老瓦伊带着时年18岁的大瓦伊和11岁的小瓦伊，从法尤姆农村老家来到开罗，老瓦伊、大瓦伊成为我们的同事，小瓦伊成了每天围着我们打转的特殊一员，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成了我们大家共同的孩子和玩伴。

“他不上学吗？”眼见着应该在小学三四年级读书的“辍学少年”，我们对小瓦伊的境遇深表担忧。

“不用！我没上过学，他哥哥也没上过学，他也没必要上学！”老瓦伊如此坚定的语气，打消了我们“劝学”的念头。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此后的几年间，小瓦伊和我们“耳鬓厮磨”，虽然没有学会读书识字，但练就了以标准的普通话问候“你好”，握手时举止端庄得体。如果不进一步深谈，他的“三板斧”简直被人误以为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就这样，几年下来，小瓦伊越来越高，越来越壮实，在我们觉得他已经不像没有读过书的少年的时候，他和他的父兄一样，成了我们的同事。如果不是老瓦伊突然报告小瓦伊的婚讯，我们甚至忘了小瓦伊已经是一个21岁的大小伙子。

“我的小儿子也要结婚了，请你们务必参加！”老瓦伊满脸喜悦，提前大概半年时间，就迫不及待向我们报告婚讯。

“恭喜，恭喜！娶哪里的媳妇？多大了？快说说！”小瓦伊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听说他即将大婚，欣喜中带着强烈的责任感和参与欲。

“新娘是他的表妹，今年已经14岁了！”老瓦伊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很显然，我们强烈的好奇心和参与意识，激发他进一步释放小儿子将婚的喜悦。

“新娘多大？！”依稀听到新娘14岁，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14岁！”老瓦伊依然陶醉在满满的喜悦里，丝毫没有发现我有什么异常。

事实上，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如一块巨石砸下，亦如一盆冷水浇下，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刚才你说，新娘是他的表妹？”稍作调整，我继续打问。

“对，是我表妹的大女儿！她刚一出生就和我的儿子订婚了。”老瓦伊不仅面带喜悦，还增添了满满的“你看我多牛、多厉害、多聪明睿智”的自豪感。

我心想，谢天谢地，幸亏这位14岁的新娘是你表妹的孩子而不是你亲妹妹的孩子。

在此后的半年里，老瓦伊几乎隔三差五就和我们再次确认能否出席小瓦伊的婚礼，即便我们每次都拍着胸脯承诺“一定去”，但这种确认依然反反复复。尤其到了婚礼前十天半个月，确认频率越来越高。直到婚礼前一天晚上，我们最终确认婚礼当天下午两点出发，前往瓦伊一家的法尤姆农村老家。

到村口迎接我们的，是一辆摩托车，座上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他们的引领下，我们在迷宫般的村庄小巷间穿过，车窗外的阿拉伯音乐声越来越大。当音乐震的我耳膜嗡嗡响的时候，我知道，婚礼现场就要到了。

果然，小巷出口面对一大片开阔地，搭起了彩棚，挂起了彩灯，两个拖挂车拼成一个不小的舞台，周边堆叠码放着几组超大音箱。

我们的车一停，现场的局面立刻变了：除了音乐依然震天响，刚刚还在嬉笑打闹的孩子们迅速向我们围拢，正在布置现场的大人们也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目光聚集到我们身上。此时，老瓦伊已经被骑摩托车的少年召唤过来，他急急阻止我们停车，要我们开车跟随步行的他。

 “如果车停在这里，淘气的孩子可能把车弄坏！”这是他的理由。但我的感觉，此时我们一行的中国面孔和我们的座驾一起，似乎已经转化为一种象征：这群“老外”是属于他老瓦伊的，是他瓦伊家族的财富和荣耀！

客随主便。重新启动刚刚熄火的车，我们跟在步行的老瓦伊身后，穿过舞台和“观众席”之间的狭窄空隙，将车停在了他家门口。

下车，握手寒暄后，老瓦伊把我们交给了他的妻子。老瓦伊虽然只有50岁，但已经满头白发。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的妻子看起来非常年轻，虽然全身黑袍黑罩巾，但掩饰不住她依然年轻的事实。我悄悄向同行的埃及伙伴说出我的惊讶并打问她的年龄，同伴说，虽然她看起来年轻，但其实只比老瓦伊小七八岁，已经四十多了。至于看起来年轻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老瓦伊一直在外工作，太劳累了，他的妻子不需要工作，没有压力，所以老的慢。”

老瓦伊的妻子带我们穿过坐满男性长者的人群，进入他家住宅——一座看起来年头不多的三层小楼。此时，大瓦伊、小瓦伊也已经气喘吁吁地来到我们跟前，用地道的普通话问候“你好”、热情握手后，主动从母亲手中接过了引领我们参观他家的任务。

最兴奋的莫过于小瓦伊。他带我们进入婚房，与其说是带我们参观，莫如说是在我们面前显示他的荣耀：夸张的拍打一下粉红色婚床，敲一敲床头柜，推一推台灯，挥手示意我们不要错过墙上花花绿绿的装饰，然后走到高高大大的新衣柜前，用力拍打两下，伸出大拇指，连声赞叹。

在我们还没来的及详细观察的时候，这位“导游”已经把我们依次带过了厨房、客厅。到了儿童房，他话少了，但笑容却更加甜美、陶醉。

“你计划生几个孩子？”我笑着问。

“13个！”迅速报出的数字，显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深思熟虑，早有准备！

“为什么是13个？”

“因为我妈妈生了8个，我奶奶生了12个，我老婆要超过他们！”看样子，小瓦伊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你全家现在有多少孩子？”

“不知道，太多了！”

此时，几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女子围拢过来向我们问好，其中一个抱小孩的使劲往我这边挤，离我不远的大瓦伊一把将她拉到我面前，“这是我老婆！我的小儿子！”

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有些认生，不让我触碰。大瓦伊似乎觉得儿子不配合令他丢了面子，高呼一声：“把大的带过来！”

我连忙阻止，转换话题，问大瓦伊：“你弟弟要生13个孩子，你呢？”

“8个！”大瓦伊的回答也是毫不犹豫。“但是，我要娶三个老婆。不过，要等有钱了以后就办！”想到自己的财力还不足以娶三个老婆，大瓦伊稍有不快。

预定的婚礼时间是晚上九点，在穆斯林朋友的晚祈祷结束以后开始。但新娘来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晚上十点。等待期间，我问埃及同伴为什么新娘过了九点还不到，毕竟，新娘家与瓦伊家的直线距离只有几百米。“小瓦伊已经去接了，他们要把新郎家给新娘和新娘家的全部礼物逐一登记在册，签字确认。瓦伊家族非常富有，可能是礼物太多了吧！”

当小瓦伊的婚车来到婚礼现场的时候，尖厉却又婉转的口哨声四起，一时压倒了震天的音乐。我知道，瓦伊家族的婚礼狂欢真正开始了。这种狂欢，通常要持续到凌晨三两点。

我一直不敢正眼看新娘，因为我心里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她今年才刚刚14岁。回程路上，同伴告诉我，新娘看起来非常漂亮，覆上洁白的婚纱和厚厚的彩妆，完全看不出她是未成年少女。

“这是人家的习俗，我们没必要瞎操心吧！”同伴摇摇头，显得有些无奈。“其实吧，你可能不知道，大瓦伊的老婆现在也才只有19岁，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

看着我错愕的表情，他轻声解释：“大概去年年初，他跟我闲谈，说他儿子死了，只有两个月。我看他非常平静，丝毫也看不出伤心，他说，‘死一个就死一个吧，我还年轻，还能再生很多呢！’唉，这就是人家的文化！”

我想，文化差异性固然要尊重，但真心期待古老的埃及在文化现代化的道路上走的更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