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尊宠:埃及驴
“真主创造驴,是供我们骑乘的!……没有政府许可,杀驴就是犯罪,就要被关进监狱!”那一天,贝拉勒向我展示一组“毛驴惨遭杀戮,无良屠夫被警察逮捕”的图片新闻,用丰富的语气、表情和手势,展现了他对“屠杀”毛驴的屠夫的愤恨和对警察及时逮捕“坏人”的“欲除之而后快”,其中不乏对我的善意提醒和保护,当然,我也觉出了震慑。平日里,贝拉勒一向比较平和,缘何对一条驴子的新闻如此敏感?必须探个究竟!于是,利用开斋节假期,我跟随贝拉勒来到他在法尤姆农村的老家。这次“体验之旅”,让我亲见了驴在埃及,尤其是埃及农村的重要作用。我发现,驴子仍然是最常见的交通运输工具。在村里几公里长的“主干道”上,基本没有什么机动车,但时不时见到瘦小羸弱的驴子拉着满载的车,运送粮草、肥料和各种杂物。大街上流动的人员并不少,但几乎没有人步行,十有八九都骑着驴!贝拉勒告诉我,毛驴不仅是交通运输工具,至今仍是耕田犁地的主力。“为什么不用农机?中国的农业机械又好又便宜!”我伺机推销中国农机。“买不起!”贝拉勒先是夸张地应和我,接着进一步解释,“还有就是这里的耕地都是小块的,每家每户只有一点点,也放不下大型农机具。”这时,迎面走来一支“队伍”,主人牵着骆驼拉着牛,但他的坐骑,却是队伍里最瘦、最小的驴!这头居中前行的毛驴,简直就是能堪重负、勇担重任、“以德服人”的小队长!贝拉勒告诉我,在埃及农村,衡量财富多寡的标准,主要是看饲养家畜的数量。富裕家庭养着成群的牛、马、驴和骆驼,但穷人家不管有多穷,都要想方设法先买一头驴。 再往前走,我吓了一跳: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孩子,独自骑在驴背上!这......万一掉下来......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我下意识地希望在不远处能看见他的父母,然而,再一眼看到的,却是两个大概五六岁、七八岁的孩子,共骑一头毛驴,在放牛!我非常担心孩子们的安全!我也是农村出生、农村长大的,记得小时候,父母总是要求我远离牛马驴骡之类的大牲口。那一年,城市出生的小表妹到我家小住,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淘气,向一匹高头大马靠近,马尥蹶子,刚好踢到了小表妹的脸,现场立时鲜血淋漓......几十年过去了,这一场景至今历历在目!贝拉勒见我“大惊小怪”的样子,笑着安抚我,“您不用担心!他们非常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好吧,我信了!但是......他们是怎么骑上去的?”“哈哈,他们是毛驴的小主人,毛驴和他们一起长大,他们有自己的办法!”在返回开罗的路上,贝拉勒对我进一步展开“爱毛驴”教育。
他告诉我,埃及人民和驴的友谊已经有了几千年的历史,代代相传,驴甚至被视为“神灵的使者”。在一次考古活动中,一名考古工地的警卫骑着毛驴往家走,突然,毛驴失蹄,陷进沙子里不可自拔,蹄下是一个在岩石中开凿出的深坑,正是考古学家们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找到的贵族墓葬群中的一个墓穴,由此缔造了“驴失前蹄”踏出“黄金木乃伊谷”的佳话。
贝拉勒还介绍,正是由于驴在埃及人民生活中的特殊地位,埃及成立了一个“毛驴协会”。我禁不住又觉奇怪:中国的“驴业协会”致力于开发毛驴产业,既然埃及人民视驴为尊宠,那这个“毛驴协会”有什么功能呢?贝拉勒微微一笑:“毛驴协会”成立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其成员是一些著名的文学家、艺术家,该协会呼吁埃及人民用毛驴的忍耐、坚韧精神与当时的英国殖民者作斗争,争取民族独立。但是,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埃及毛驴也终有一死,老死的驴怎么处置?总不能也做成木乃伊吧?我鼓足勇气,斗胆发问:“贝拉勒,毛驴总是要死的,它死了以后怎么办?”“把它送到沙漠里,有别的动物会把它的尸体吃掉。这是它最后的贡献,也是最终的归宿。”贝拉勒平静地做出回答,但眼神中透出对可能死去的驴子的不舍。看着他深沉思考的模样,我的内心升起无限感触。于我而言,“驴的全身都是宝”;而我的埃及朋友,却视驴为神灵和尊宠。这是多么巨大的文化差异!